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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3年,小明想買一個背包。
要實用、耐用、符合自己氣質、又要特別。
她很認真地替他尋找、考慮,還試著背看看。買過許多背包、背過很多種東西,只有一種沒辦法背一輩子。

1990年,阿潘是NIKE新款的運動型背包。
籃球校隊,打球的手會毫不猶豫地拉住她,
「我就是喜歡妳!」阿潘在門外大喊。
血液在滿場跑,初戀的甜蜜在左閃右閃,紙條上「我愛妳」的字眼做最後衝刺與瞄準。
轉身、跳投、臉頰上的吻別。
得分、比賽結束。

1993年,小羊是花俏的名牌包包。
眼角嘴角都上揚的笑容,是誘人的虛榮標誌,
甜言蜜語的材質卻裝不下太多愛,
「如果我是個背包,我希望可以帶著妳到天涯海角。」小羊無奈地說。
未滿18歲無法奢侈的她,只能隔著櫥窗說再見。
有家室的小羊,是再多錢也買不到的名牌。
她唯一可以奢侈的,就是未成年的真誠與熱情。

1995年,大衛是高中的綠色書包。
可以裝滿知識、可以裝滿氣質、可以裝小時候一起分享的零食、可以裝滿青梅竹馬的回憶。
「小時候,我曾經想過,如果妳能當我的女朋友多好。」大衛靦腆地傻笑。
「好啊。」她隔著1公分的禮貌距離淡淡地說。
下課傳紙條、午休一起吃飯、放學一起回家、考試考試考試……
「我想,我們還是……….」兩人同時說出來、也同時笑出來。
大衛送上一個「金榜題名」的護身符。
然後、畢業,
大學,再也沒有機會背綠書包了。

1996年,酷酷是新堀江新潮的個性背包。
可以裝手機、書本、隨身聽、紙筆、小外套、錢包。
不能不見面、不能不親吻、不能不聽她唱著一首又一首的歌。
「妳知道、這樣我會難過。」酷酷總是特別不酷而溫柔地說。
必須隨身攜帶,把她的生活全部收進佔有的慾望中。
突然就有那麼一天,她走了,用旅行袋帶走所有關於自己的一切。
酷酷會難過,但新潮的他應該會一直亮眼吸引人的。

1997年,小瑞是單肩斜背包。
習慣找她逛街、習慣說牡羊座的男人有多好、習慣三更半夜來按宿舍門鈴、習慣賴著過夜、習慣睡覺握著她的手、習慣天冷的時候要她從背後抱著。
就像習慣用同一個肩膀背載承受。
「我想,我還是比較喜歡她。」小瑞略帶痛苦地說著,溫暖的鼻息在她的額頭留下灼熱的印記。
終於開始酸麻、刺痛。
該換個肩膀背了。

1998年,Jerry是聖誕節的紅色毛料背包。
在聖誕節裡許下諾言、說好要去敲文理大道上的鐘、可以永遠在一起。
在聖誕節裡用大衣包裹著她、一起吃火鍋、一起看棒球。
甜美而溫暖的冬天。還裝了一起成家立業的夢想。
「我們要做不分手的班對,老婆!」Jerry老公天真地說。
老公當兵去了,老婆乖乖地立業,加班熬夜,沒有力氣親吻擁抱。
冷淡、疏遠、無話可說,還沒成家,冬天就又來了。
聖誕節要一個人冷,她再也不期待。

2001年,小木村是竹編的手提包。
半夜大馬路是他的海灘、天天改裝的機車用來陸上沖浪、不是海灘男孩自稱為車神。
但是如果想到海邊,就會應該想到他一頭金黃色的長髮。
「我不管,反正我愛上妳了。」17歲未成年的稚嫩聲音說。
寄車場的小木村不愛唸書、為她去找新工作,
老愛擋住她的車、看她今天擦什麼顏色的眼影,
跳上她的車後座、聞著早晨剛洗過澡的她說:「妳好香」,
忍痛剪掉一頭長髮染回黑髮說:「妳什麼時候才要跟我約會?!」
要不是上班會遲到,她真想拎著他衝到海邊玩耍。
夏天過去了,火車站動工,她換了一家寄車場。
那年冬天、忍不住繞過去看一看,寄車場消失。
火車經過的時候,已經吹起刺骨的海風。

2003年,陌生人是實用的公事包。
工作認真負責,成就非凡,以40歲的經驗教導她一切。
裝著的嚴謹像手機,可以用來安排工作行程。
裝著的話題像筆記本,可以用來發想紀錄新的案子。
裝著的鼓勵像NOTEBOOK,可以用來勇敢地提案。
直到手機用來訂下約會飯局、筆記本寫滿愛戀的情節、NOTEBOOK寄發一封封電子情書,公事包裡也帶著過夜的體溫。
她幾乎要變成愛情的工作狂。
「訓練完成,妳應該自由了,去換新的工作吧。」有一天,超理性的陌生人說。
搞不懂大人怎麼想、怎麼談戀愛的她,放任自己失業。
短期間,不能再拿公事包了。

2003年,小明想買一個背包。
百貨公司的冷氣太強,她有點招架不住,
昨夜哭過的眼睛,要努力撐開孤單的重量,
她走在後面,直盯著他的背影看。
到底哪種背包才適合呢?
東逛西逛,輕鬆愉快的氣氛趕走了孤單。

閒來無事的時候她想、對於小明來說,自己不知道是屬於哪一種背包?
繞來繞去,看了半天,小明、什麼也沒買。
而2003年,就要過完了。

2003年這天,我和小明道別後,緊緊抱著自己的包包坐上火車。
這是我自己的包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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