敏感

1/2看見
1/2看不見

左眼消失之後，什麼都不平衡。

「暫時有一段時間，不能戴隱形眼鏡了。」抱怨著颱風怎麼還不來的醫生說。
睜一隻眼閉一隻眼，忍受左眼消失一天。

「妳這樣…看得清楚嗎？」小江把臉湊到我眼前、很認真地問。
「這樣、有點勉強。」我用手遮注視線模糊的左眼，用唯一戴著隱形眼鏡的右眼看著小江，深刻的雙眼皮還是一樣。
「瞎掉看妳怎麼辦。」

我閉上雙眼，像洗澡時摸索身邊瓶瓶罐罐的動作一樣、搜尋著小江。
柔軟微捲的頭髮、長睫毛、高鼻子、少有笑容的唇線、適合穿上任何衣服的肩膀、結實的手臂。
「瞎了眼我也摸得出來。不過、化成灰，我可能就不認得你了。」
「這樣咧？」小江緊緊地把我抱住，嗯，還是用同一個牌子的沐浴乳，好像是黃維德廣告的什麼男人香之類的，小江說，那是接近雄性賀爾蒙的味道，可以吸引異性、或者可以當成異性的同性。
「如果化成灰還是那麼香，那我應該認得出來。」

沒有辦法，還是酸痛容易流淚，最後，索性閉上眼睛。
讓消失的左眼，流浪去。

它走過許多夢境、又拜訪一些很久沒有記起的回憶。
奇怪的是，獨行的左眼，看見的，都不一樣了。

離開太遠的五年愛情，變成三封道歉函。
和夏天熱情太有關連的陌生人，變成冬天想念的庫存溫暖。
曾經暗戀又帥又NICE的大男孩，變成留言板中偶爾出現的小問候。

原來雙眼所看見的，其實更不平衡、更不真實。
眼見、根本不一定為憑。
而總是侵害眼眶的悲傷，並沒有那麼傷人。
至少眼淚、最多就是瞎了眼。
而某種醫生也嘖嘖稱奇的菌種，才會讓眼睛暫時失明六個月。

「還好，總算看清一些事實。」我捂著消失的左眼說。

「雖然我比較喜歡男人，但是我也可以接受比較男性化的女人啦。」小江拍拍我的肩膀說。
「沒關係，反正我現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，沒有多大的差別。」說說安慰的話，心理會好一點。
一陣酸痛，左眼一眨，又流下淚來。
「沒有愛情，也不必那麼難過吧。」
「眼睛痛啦。白痴。」
「那還好，還有藥救。」
「可是只能戴眼鏡，這樣更沒有男人緣。」
小江也同意地點點頭。

颱風天，天氣悶熱得什麼對策都想不出來。

「那你可以什麼都不要戴啊，暫時瞎了眼，搞不好會遇到地下鐵裡面的梁朝偉。」

「拜託…都幾歲了…還作夢。」

穿上外套走下樓，趁著風雨不大、右眼的視線還清楚的時候，先配副眼鏡再說吧。